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暖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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暖陽

少年郎身姿英挺,宛若修竹,玉指拭去嘴角血色,星眸中暗沈無光,“黃泉之下,兒臣相信母後會明鑒,父皇既要娶兒臣性命,兒臣無他話可言!”

雙手交疊舉過頭頂,他微微躬身,並沒有過多的話。

“你!”慶帝訓斥的話一頓,喉中猩甜之味湧起,略微渾濁的一雙眼已被怒火占領,

諾大的太和殿顯得宋演過於渺小,小到不過是他一句話便能取了他的性命。可若是取了性命,又有何人來與他提前半生的故事?

他忽而看見眼前湧起一層迷霧,而在霧中有一女子,噙著淡淡的笑意,滿目溫柔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少年,心疼溢於言表。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好似在問詢他,是否早已將過去忘懷。

……

“給朕滾出去!”

他握拳揮手,“滾回冷宮去!”

宋演不動,依舊仔細的盯著他:“父皇留兒臣一條性命,他日兒臣便會取皇後性命。”

“殿下!”

王公公驚呼,上前攙扶他,老淚縱橫的勸慰:“您就少說兩句,回去罷。”

宋演並未拂開王公公,眼神如利爪緊緊鉤在慶帝身上:“您知道的,兒臣生性目中無人,且非池魚籠鳥。”

慶帝深吸一氣,指尖深深嵌入手心,他並未回答,只是回身看著籠中鷂鷹。

“兒臣告退。”

他推開王公公,跪的酸麻的腿走兩步也艱難,可他卻咬著舌尖逼著自己好好的走出太和殿。

殿門推開之際,一抹亮光橫掃而來,隨之還有飛雪飄落,積滿了整條宮道,在紅墻綠瓦的映襯下意外的融洽。如同那看不到邊際的遠方,卻被困在狹窄的宮道之間,委屈盤旋。

而在他的身後,慶帝回首相望,那投來的光亮恰好頓在了他的腳前,將他隔絕在外。

空曠的殿內只剩下他低低的呢喃聲。

“雲韶,朕是不是又做錯了?朕明明……只是想好好與他說說話,關心他,可又活成了先前的模樣。”

鷂鷹不知怎的急了性子,一下又一下的撞著鳥籠,直到羽毛如雨落、頭破血流。

*

軟轎行過坤寧宮前,裏邊兒聲聲慘叫吵得人心煩。

轎中人掀開半卷珠簾,“阿福,怎麽個事兒?”

阿福站在宮外往裏瞧了兩眼,而後轉身行至轎旁:“回殿下,是皇後娘娘再教訓張公公。”

宋演松開珠簾,遮住美人面半張,“哦?怎的聽著有氣無力,皇後娘娘宮裏邊兒的人若是下不去手,你便去盯著,可不能漏了一下。”

阿福噙笑,“奴才明白。”

他推開坤寧宮半掩著的門,氣勢淩人的往裏去。

不寧遠遠便見他走來,悄聲與皇後說了聲,裊裊與他走去。

“福公公,什麽風將您吹來了?”她笑。

誰料阿福直接掠過了她,見張霧被人架在長凳上,正受著杖刑,後背血肉模糊。他這才滿意了些,朝著皇後躬身福禮:“奴才見過皇後娘娘。”

慶皇後面露不悅,“什麽事兒?”

阿福看了眼張霧道:“殿下要奴才來看看張公公如何了,提醒奴才兩聲,協助娘娘監督。”

慶皇後冷哼。

面前之人為何而來她很清楚,張霧能躺在那邊兒也全權是因為宋演,如下他又派了人來,明是要將羞辱她寫在面上。

“娘娘。”

眼見皇後郁結於心,不寧低聲道。

慶皇後這才回了神,勾唇冷笑,視線落在長凳上的張霧,“既然如此,那就讓你好好瞧瞧,本宮是如何整治這不聽話的宮人。”

阿福順著點頭,應道:“娘娘寬厚,張公公無非是鬼迷心竅了。”

他說句好聽話做做場面,慶皇後自然不會當真,輕嗤一聲,轉而又盯著半死不活的張霧。

*

院子裏泛著些許飯香味兒,嗅著是熬了許久的暖粥,香味四溢。

宋演頓住步子,下意識想要拿出帕子將嘴角流出的血跡拭去,卻仍舊是慢了半步。

少女一身淡紫色衣裙,軟毛織錦的白色披風松松掛著,頭上紮著小巧的雙髻,別著竹簪兩只,上有鈴鐺點綴,微微搖頭便會發出清脆聲響,她托腮凝視著院中堆了雪的槐樹,露在外邊兒的雙手已經退了紅凍,卻還是有些腫脹。

聽見身後的動靜,她回頭看來,見他立在門前,忙招招手:“子文兄,快來!”

鬼使神差,他緩緩走近。

李姝茵這才看清他肩頭堆的白雪,想來他立在門邊良久。

難不成他方才就在那兒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?

她斂聲,心底兒打鼓似的慌張:“子文兄,你回來了多久?”

宋演垂首:“才到。”

才到?

肩頭堆砌的雪,可不像是才到的模樣。

李姝茵並未戳穿他的心思,鵝蛋臉上藏不住笑意:“今兒嬤嬤煮了紅豆粥,我想著為你端些來,卻不見你院中人。”

少女嬌憨如冬日暖陽,遠遠蓋住了他覆雜低沈的心緒。

李姝茵本是坐著的,見他走來也隨之起身。宋演身量長,她不過堪堪及他的胸口,擡首便能碰見他的下頜,她一眼便捕捉到了少年臉頰上的紅印,還有那唇邊還未完全拭去的血痕。

她頓時慌了神,忙問:“你這是出了何事?是不是因為我,皇後娘娘罰你了?”

宋演緊緊攢住手心帕子,狼狽的避開了她關切的眼神,冷冷的吐出四字:“與你無關。”

李姝茵一把拽住他的衣袖,意外碰到了他冰涼的手,隨之一震:“先進屋子裏,小心得了風寒。”

宋演低頭看去,她的手並未好全,拽著他的袖口顯然有些費力,只怕他輕輕一扭便能將她輕而易舉的甩飛出去。

“走啊,可不要楞在這兒了!”

李姝茵還不忘將置在一旁的溫碗拿上。

她在前邊兒走著,雙髻伴隨著她的動作左右搖晃,只是那兩根竹簪實在素凈,多少有些不融洽。

等宋演再反應過來時,人已經跟著她進了屋子,屋子裏並未有人來過,空蕩的毫無生氣。

李姝茵心中實在急,手下沒控制力道,將他按在圓凳上,一只手順勢掐在了他的臉上,擔憂道:“怎麽下如此重的手?”

二人離的實在近,她身上淡淡的馨香縈繞在他的鼻畔,亂了他的心神。

李姝茵松開對他的桎梏,從身上拿出了一小瓶藥膏,舀出了些,喋喋不休道:“幸虧我帶著藥膏,本是想擦手的,還是給你忍忍痛吧。”

自始至終宋演一言不發,眸色深沈,滿眼都是她。

她問:“疼麽?”

宋演眸子微動,不應不答。

她心急:“我幫你上藥,你若是疼便忍忍。t”

眼前之人瞧著實在細皮嫩肉,也不知這打下來的時候他是有多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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